新世纪的第一个春节吧我记得,酒过三巡,蒙古族的家庭聚会全场载歌载舞的,伴着春晚,伴着麻将声,我哥跟我说咱们出去走走吧,家里太吵了。那会的亦庄还是偏远郊区,烟花爆竹根本没人管,整点报时一通轰炸,天空宛如白昼,没过多久人群也都散了,街道突然有点寂寥。这时候表哥对我说了一句话,他说其实新年没有任何意义,新千年也没有任何意义,只是时间更替罢了。
表哥比我大两岁,比我成熟、比我酷,初中还没毕业,已经自己弹电吉他写歌了。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,我是无比信服的。电视里外的大人在红着脸庆祝,两个初中生却在冬夜的街头冷却自己。话音落下,我们陷入了久久的沉默,就那么低头走着。那应该是我青春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另类观念的力量,不管对与错,至少给人一种逆水行舟遗世独立的错觉,不随大流也有安全感。多亏我哥的早熟,时至今日,这种对于人为时间刻度早早的祛魅,仍在帮助我轻松拨挡掉许多不必要的压力。什么三十而立、四十而不惑,古人的平均寿命能跟今天比吗?凭什么我每个 decade 都得有个命定的说法?郑渊洁耳顺之年还组队吃鸡呢是不是。
我就很怕听到「什么年纪要做什么年纪的事」,说这话的人大概率是爱你的,这种人生箴言也往往符合历史大数据的正态分布,但有我哥那句话在,我就相信无论时间也好、年龄也罢,不过是碳基文明试图度量一切混沌的自我安慰而已,它让不可感的事物可感,让不可知的可知,统一到一个尺度下,方便又通畅。
你说音乐可以被量化吗?当然行。可是在谱线之外的声音,就不叫音乐了吗?88 个黑白键的夹缝里,隐藏着近乎无数个音符,可惜在我们那双被十二平均律牢牢驯服的耳朵听来,大多属于错误的噪音,是需要被调律师的扳手规训的对象。我们不也一样吗,被时间的标尺格式化,然后人为去制造一些意义,一格一格,人生好似进度条,每一步都被看见被记录这才心安。累不累啊?所以,再次引用@极地是好楽队 吧,「新年没有任何意义,新千年也没有任何意义」,生日没有意义,十周年没有意义,三十岁没有意义,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该做的事也没有意义。事有意义,做事有意义。仅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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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结尾特别想随着那许多句“没有意义”的节奏跳起舞来